&ldo;老卜叔,你说说,我们西渡嘉陵江那会儿,说是要配合一方面军北上抗日,可为什么过了四次雪山,三次草地,好不容易到了会宁,和一方面军二方面军大会师了,可又不往北走,要过黄河往西走呢?&rdo;
那个小战士,一面拽住驮马的尾巴艰难地往前走着,一面侧过身子,向走在他身边的老战士提着问题。
走在他身旁的那个满脸胡子的老战士姓卜,名叫卜回,他一面背着沉重的电台和枪支,弓着腰向前走着,一面还在上坡的时候,不时伸出他的大手搀扶着那个小战士。
他听了那个小战士的问话,一句话也不说,象什么也没听见一样,只管闷声不响地向前走着。
小战士名叫司马真美,平时,人们都喜欢叫他小司马。他见卜回沉默不语,便又转过身来小声问道:&ldo;老卜叔,你,你累了吗?&rdo;
&ldo;不累!&rdo;老战士用粗哑的嗓音答道。
&ldo;老卜叔,这沙漠难走吧?&rdo;小战士象是故意在找话说。
&ldo;不难!&rdo;老战士的回答还是短短的两个字。
&ldo;不难?我看就是难,连一个人也看不见,连一滴水也找不到,干都把人干死了,怎么不难?&rdo;
老战士卜回听了小司马的这几句话,把那一直向沙漠远方凝视的目光,猛地收拢回来,站住脚,向小司马直盯盯地看了有一两分钟,才又一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,一边愤愤他说道:
&ldo;难什么,咹?我问你,到底难什么?别忘了我们是爬了四次雪山过了三次草地的红军哪!你想想,咱们红四方面军打从一九三二年十月离开鄂豫皖苏区西征,到开辟川陕革命根据地,我们打过多少仗,攻过多少关,有人说过一个难字没有?&rdo;
&ldo;我是说这倒霉的沙漠……&rdo;
小司马好象要分辩什么,可那老卜头根本就不容他插嘴,只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,就把小司马的话音截住,自己便又接着说了下去:
&ldo;再说,咱们红四方面军,打从一九年三月到一九三六年十月,这一年零七个月的长征,又打过多少仗,攻过多少关?你见有人说过一个难字没有?你想想,咱们雪山草地都过来了,还怕这片沙漠吗?我看你呀,废话少说,给我好好攒把劲,一定要从这片沙漠里走出去!&rdo;
&ldo;老卜叔,沙漠难走,我们不伯,这些我都知道……&rdo;
小司马一面继续往前走着,一面嘟嚷着。
老卜头把他的话音打断:&ldo;知道还有什么说的?&rdo;
小司马还不住声:&ldo;可我就是不明白,为什么长征路上一方面军二方面军都是一过雪山一过草地,我们四方面军却是四过雪山三过草地呢?&rdo;
老卜头听了小司马的这几句话,又一次停下脚,直盯盯地看着小司马,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又打量,然后说道:&ldo;都说你聪明伶俐,我揣摩着,这天底下,恐怕没有比你再傻的啦!&rdo;
说完,便看也不看小司马,自管跨大步子,弓着腰,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。
小司马见老卜头一个人往前走了,便把那驮马使劲推了一把,双手拽着马尾巴赶了上来。
&ldo;老卜叔,老卜叔!&rdo;
等到他又和老卜头平肩往前走的时候,这才把声音压低,凑到他耳边说道:&ldo;老卜叔,你别以为我年纪小,什么也不懂。我年纪虽小,可也是个红军战士啊!你想,在一年零七个月里,翻过来倒过去,咱们走了多少冤枉路,死了多少好同志?这都为什么?眼看红军三大主力会师,革命有指望了,可咱们偏偏又不跟中央北上,忽然掉头往西。你说,红一方面军和红二方面军都往北去了,咱们掉头往西干什么?到底是谁把咱们领到这片大沙漠里来的?&rdo;
老卜头听了小司马的话,又是一句话也不说,只把他那混浊的目光,呆滞地向前望着。
沙漠的落日,把最后的一线红辉,从远方重叠的沙丘顶端,一直抹到驮马的耳朵和他们晃动着的肩脊上。
渐渐,远方耸起的云柱,吞没了夕阳最后的一线余辉,沙漠陷落在一片蓝灰的暮色里了。老卜头这才打破长久的沉默,说:&ldo;小司马,我看你挺傻,可又觉得你挺聪明;看你怪聪明的,可又觉得你挺傻。上级不是说过了吗?这西渡黄河,也是中央的命令,命令咱们到这边来打通国际路线,建立河西根据地……&rdo;
小司马虽然是个红军战士,但毕竟还是个孩子,听老卜头说到这里,便冲口而出他说道:&ldo;不是的,老卜叔,你听我说,这次西渡黄河,根本就不是中央的命令,是……&rdo;
老卜头听到这,赶紧做了个手势,不让小司马再说下去,然后小声问道:&ldo;你怎么知道西渡黄河不是中央的命令?&rdo;
小司马边走边说:&ldo;是我爸爸,我爸爸告诉我的。自从去年我们和一方面军在懋功会师以后,我爸爸一直在左路军里给朱总司令做饭。这一路上的情况,他什么都知道。西渡黄河以前,我在会宁会师的时候见到过我爸爸,这还能是假的?&rdo;
在沙漠的&ldo;沙沙&rdo;声里,沉吟半晌,老卜头才又开口:&ldo;你父亲给朱总司令做过饭?&rdo;
&ldo;嗯,我父亲是给朱总司令做过饭嘛!他叫司马至善,这还能是假的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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