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里点着灯,白阙躺在柔软的床榻上,拉着伏珊的手不肯松开。他目光瞥见伏珊胸口上的血迹,轻声说道:“蹭脏了,你脱下来,我明日给你洗干净。”
伏珊低头扫了一眼衣衫:“洗?用手洗?”
白阙轻轻“嗯”了一声:“你说过的,虽为神仙,却不可滥用神力,这些简单的事情应该亲自动手去做。你说过的话,我都有用心记住的。”
伏珊看着他苍白的面容,心头泛起一阵怜惜。她伸手想去碰触他的脸颊,还没触到,白阙却是先一步将脑袋靠了过来,细腻的皮肤与她掌心相触。
谁能想到在旁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上神,在伏珊面前依旧是当年那只乖巧温顺的小狐狸。
伏珊的心一下子就软了:“你伤得太重,我去给你寻些药来。”
白阙很紧张的一摇头:“不要,不要走。”
伏珊耐心地安抚他:“听话,我片刻便会回来。”
“我不疼了,不需要药。”
“傻话,那可是降魔杵,怎么会不疼?你说你怎么那么疯啊,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?”
白阙神色变得有些委屈:“我不这样,你不肯听。你总是有主意、有道理,你做了决定的事谁都没有办法改变。当年如此,现在也是一样。”
“当年?”
白阙直直的看着她的双眼,眸光里泛出一抹哀怨的光:“当年你去诛杀魔尊禹疆,我想陪你一起去,你不同意,还用结界把我困住。你怎么那么心狠啊?”
这话说的像是在埋怨伏珊,可白阙心里真正恨的是自己。当年自己太弱了,只是个上仙,不仅帮不上伏珊,还会让伏珊为自己分心。
废物,无能的废物。
若是当初再努力一点,道法再精进一点,或许就可以在危急关头帮伏珊一把,让她不必以性命为代价平息纷争。
想到当年的事,白阙又接着说道:“你当时也说片刻就会回来,可是你走了,再也没有回来。扶光君告诉我你与禹疆同归于尽,已然魂飞魄散。你做这种事情之前有没有想过我?想必是没有的,我在你心里向来没什么分量,否则你怎么记得扶光君,偏偏把我忘了。可是你不顾念我,也该顾念一下伏楹,他当时还那么小。”
伏珊被他几句话撩拨得有些心慌意乱,天下苍生与情爱之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苍生,这对白阙的确很不公平,很是负心薄幸。
应该补偿一下他,可在补偿之前,她对伏楹起了好奇。她思索着问道:“伏楹,就是我们的……”
“是。”
“他为什么姓伏不姓白?”
白阙面露失望,但还是耐心地做了回答:“因为你当时说我没有聘礼,不肯嫁我,我说那就我嫁来你,我不要聘礼,你要我这个人就行。”
“想必都是玩笑话。”
白阙垂下目光:“是,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。你生下他才三天便走了,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,我就用我们最初相遇的楹山做了他的名字。你不知道养孩子很难的,有时候他病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他就一直哭,他一哭,我也想哭。也怪他随了我,元身是只狐狸,要是跟你一样是株红莲,想必会简单许多。后来我一直把他养到五千岁,直到扶光君到访。扶光君看过伏楹说我没教好他,不配当父亲,把我骂了一顿,临走时还把伏楹给抢走了。”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,稳稳地挂在脸颊上,像一颗泛着华光的月石:“从那之后,我彻底就一个人了,大概因为分离太久,伏楹现在也跟我不怎么亲,也不好好叫我爹爹。”
他把自己说得这样可怜,又把扶光君说得这样可恶,犹如害得人家父子分离、毫无人性的黑心肝人贩子。伏珊听了又心疼又不忿。他用指尖替白阙拂去眼泪,温柔地安慰道:“别哭了,赶明儿我去找扶光君,替你去讨说法。”
白阙身子往上蹭了蹭,试探着将脑袋枕在伏珊的大腿上,见伏珊没赶他走,随即安心的闭上眼睛,叹息似的开了口:“我只要你,你回来了,旁的一切都不重要了。”
伏珊低头望着白阙的面容,忽然觉得这张脸很熟悉,不是记忆中的熟悉,而是一种来自身体本能的相亲相近。
或许自己从前真的爱过白阙,很爱很爱,否则为何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结为夫妻,还有了孩子。所以当年自己决心以身殉道前,心里应该也是存着十分不舍与眷恋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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