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七姐打断他:&ldo;你有完没完?&rdo;
邓银名慢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,&ldo;哗&rdo;地一掸,递给姚七姐,说:&ldo;好,你自己看看吧,当然,根据你过来的性格看,你也可以当场撕掉,然后,狠狠地掷到我的脸上来。不过,没关系的,撕了,还可以重写嘛。&rdo;
姚七姐拿到手里,那是一张邓银名早就写好了的契文。契文写道:
&ldo;立卖契书人姚七姐,兹有本人龙溪镇&lso;金名糕点店&rso;一所,三层三进,南北长三丈一尺五寸,东西宽二丈二尺,兹因自己不欲居住,今立卖契情愿出卖与邓银名名下,议定共作价银元九百七十元整,其银元笔下并不短欠,日后倘有本族人等争碍者,有卖主一面承当,与买主无涉,恐口无凭,立卖契存证。&rdo;
姚七姐的手哆嗦着,这家伙真的是蛇蝎心肠。原本以为他不过是要敲诈些钱财,没有想到的是,他竟然是要霸占她的整个家产!
吴侗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甚么,生怕姚七姐吃亏,就说:&ldo;娘,你可留神点啊。&rdo;
邓银名以温和的口气对他说道:&ldo;我们邓家在商量家事,你不要打岔,好吗?&rdo;
姚七姐说:&ldo;他要霸占我们的房子。&rdo;
邓银名说:&ldo;话可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啊,我们这是正常交易,怎么能说是&lso;霸占&rso;呢?我又不是不付钱,当然,只不过不是付现钱罢了。&rdo;
吴侗赶忙说:&ldo;你千万不要答应。&rdo;
姚七姐这时倒平静了下来,对他说:&ldo;侗儿,假如我甚么都没有了,你还认我这个娘吗?&rdo;
吴侗点头说:&ldo;我不管你有没有,也不管你怎么样了,你都永远是我的娘。&rdo;
姚七姐爱怜地轻抚着吴侗脸上的伤痕,笑了,说:&ldo;娘当然相信你。&rdo;
邓银名有些不耐烦了,把印泥递到她的面前,说:&ldo;嫂嫂,先把儿女情长放在一边好吗?等办完了这件大事,你们再卿卿我我要不要得?&rdo;
姚七姐没有接印泥,她咬破大拇指,颤抖着,按在了姚七姐的名字上面。
姚七姐的手印刚刚按上去,还没有收回来,契书就被邓银名迅疾地收了回去,随即,欣喜若狂的大笑声就从他的嘴里发了出来。
邓银名双手捧着契书,激动得浑身直打颤,像打摆子一样。笑过之后,居然哭泣了起来。与他一起同来的几个汉子看他那个样子,就去扶着他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。
又哭又笑一阵之后,邓银名说道:&ldo;嫂嫂啊,你可真是我的好嫂嫂啊,过来是小弟不懂事,有甚么过错之处,还请嫂嫂你大人大量,原谅弟弟。&rdo;
邓银名又对那几个汉子说:&ldo;你们怎么还像傻子一样地站着?&rdo;
那几个人不知道他要做甚么,还以为他们既然叔嫂相认了,接下来就要对那两个人以礼相待了。
邓银名突然厉声说道:&ldo;擅入民宅,非奸即盗。把这对狗男女给我赶出去!&rdo;
五
与灵鸦寨过节似的热闹不同,贡鸡寨里,却是一片沉寂。这也难怪,下半夜了,谁家不早已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呢?
寨老一行穿过一座廊桥,进了寨子,一声狗叫之后,紧接着,寨里就响起了一大片的狗叫声,此起彼伏,连绵不绝。
他们来到了吴拜的吊脚楼前,乌昆走上前去敲门,很快,门就打开了。
吴拜一手拄着一根拐杖,一手拿着一盏茶油灯,站在门的里面。
门外。乌昆双手垂着,恭恭敬敬地叫道:&ldo;吴老司,我们是灵鸦寨的……&rdo;
寨老看到吴拜开了门,急忙下轿,趋步上前,说道:&ldo;吴老司,深夜打扰,实在是有失礼数啊。&rdo;
吴拜赶忙把门打开,说:&ldo;我听到狗叫,就晓得有贵客要来了,原来是寨老,快快请进,快快请进。&rdo;
在吴拜的带领下,大家进屋,坐到了火铺上。
吴拜用挟钳挠了挠火,使火塘里的火燃得旺了一些。在火光的映照下,可以看见,他的年纪在六十上下,眼珠子鼓鼓的,两颗大大的暴母牙把上唇撑起,还露出肉色的牙床,脸上黝黑,略有些亮堂,如精腊肉一样,给人的感觉很精明。
几个人坐好后,寨老朝乌昆使眼色,乌昆从荷包里摸出一个绿色的翠烟嘴,双手递给吴拜,说:&ldo;没甚么拿得出手的东西,请老司不要嫌弃。&rdo;
吴拜接过来,说道:&ldo;寨老这么客气,真是不好意思啊。&rdo;
寨老说道:&ldo;哪里哪里。&rdo;
吴拜把自己旱烟上的铜烟嘴取了下来,安上寨老送给他的翠玉烟嘴,把烟杆伸到火塘中间,点燃了叶子烟,把烟嘴塞进嘴里,&ldo;吧嗒吧嗒&rdo;地猛抽了几口,慢慢儿地把烟雾吐出来,这才发现两颗暴母牙早被烟熏得黑黄黑黄的,他醉了一样,说:&ldo;好烟嘴,好啊。&rdo;
有人夸,寨老自然高兴,笑了,但那笑,比哭还难看。
这种笑哪逃得过吴拜的眼睛?他问:&ldo;寨老是不是碰到甚么麻烦事了?&rdo;
寨老长叹了一口气,说:&ldo;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,有事才到宝殿来啊。是这样的,最近这个把月来,我们灵鸦寨死了一些人,连三赶四的,有寨子里面的,也有从寨子迁出去的,搞得全寨上下,都人心惶惶,也不晓得出了甚么鬼,这不,想请老司去看一看。&rdo;
吴拜听了寨老的话,也感到吃惊,问道:&ldo;死的那些,都是些甚么人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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