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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1章(第1页)

&ldo;东林党&rdo;的名称不是东林党人自己命名的,这个晚明的政治派别起源于讲学,以东林书院为学术和思想基地。朱由校、魏忠贤为了安排罪名,把有关的人称为&ldo;东林党&rdo;,意思是这些人借讲学为名朋比为奸。

毫无疑问,&ldo;阉党&rdo;更是一种指控,甚至咒骂,里面丝毫没有今天人们所理解的政党的含义,直译过来,大约相当于&ldo;附集在被阉割过的人周围的那群丑类&rdo;。

这样的咒骂不算诬蔑,事实正是如此。在&ldo;阉党&rdo;一词中,&ldo;党&rdo;比较彻底地回归于它的&ldo;相助匿&rdo;的本义。如果说&ldo;东林党&rdo;还有自己的政治主张,隐然可见政党雏形,对&ldo;党&rdo;字开始向近代语义过渡发挥了作用,那么,&ldo;阉党&rdo;则完完全全是为污浊之个人私利汇聚起来的乌合之众,他们走到一起,与理念无关,与抱负无关,与社会责任和构想无关。

依附魏忠贤的人,不外三类。一是渴望富贵者,二是作奸犯科欲而向魏氏寻求保护者,三是品行低下、为正人君子所排斥而志在报复者。正应了一句话: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。魏忠贤就像黑社会老大,吃得开,有靠山,违法的事别人干不得他干得,可以放手作恶。这样,全体的丑类就都赶来入伙,投靠他,为他做奴才和打手的同时,也吃上一份自己的黑饭。

无论怎么看,&ldo;阉党&rdo;都不是一个政治派别,而像地地道道的犯罪集团。唯一特别之处,一般犯罪集团见不得人、东躲西藏、总是担心被抓获,&ldo;阉党&rdo;却堂而皇之、大摇大摆地干坏事,甚至整个国家机器都为他们服务‐‐‐因为有朱由校先生的特许。但尽管连皇帝都表示支持,他们仍然不像一个政治集团,仍然像犯罪集团。这就是历史和社会法则非常可爱的一面:罪犯终归是罪犯,黑社会终归是阴沟里的产物,哪怕全部合法的机构和权力都归他们掌握,也不能由黑洗白。

例如,由魏氏引入内阁的顾秉谦、魏广微,不要说政治家意识,连&ldo;做官&rdo;的意识都没有,自动把自己摆到魏忠贤家奴的位置,俯首帖耳,唯命是从。&ldo;秉谦票拟【起草诏令】,事事徇忠贤指。&rdo;{95}职为首辅,实则没做过一日宰相,杨涟送给他一个称号&ldo;门生宰相&rdo;,这实在还算客气,其实他从来只是魏忠贤的哈巴狗而已。魏广微处理一切政务,都会事先打份小报告,请示魏忠贤,&ldo;签其函曰&lso;内阁家报&rso;&rdo;{96},毫不掩饰家奴面目,对他大家也有绰号相赠‐‐&ldo;外魏公&rdo;,意思是&ldo;在外面的魏公公&rdo;,不过是魏忠贤的一个影子,根本不把他单独看做一个人。

在这个集团,只有主子和仆从两种人。里面有个叫崔呈秀的人,当时是御史,品质极坏,他因为贪污案子事发,都御史高攀龙、吏部尚书赵南星处理他,他就跑到魏忠贤那里,摇尾乞怜,魏忠贤答应保护他,他则索性自认为魏的干儿子。时下坊间流行一语:&ldo;见过无耻的,没见过这么无耻的&rdo;,用在崔呈秀身上最恰切‐‐‐崔呈秀以前,谄附者固然不少,但还没人能够发明以儿子自居的拍马屁手法。因同姓之故,魏广微原先对魏忠贤一直自称&ldo;宗弟&rdo;,后来赶紧降格,自贬&ldo;宗侄&rdo;{97}。这种无耻,竟然成为一种攀比,一种竞争。崔呈秀叫魏阉一声爸爸,或已自觉厚颜之极,无人能出其右了,没想到&ldo;青,取之于蓝而青于蓝,冰,水为之而寒于水&rdo;,后来更有一大堆人把他的&ldo;想象力&rdo;加以发挥,围着魏忠贤喊&ldo;爷爷&rdo;‐‐‐这就是&ldo;阉党&rdo;十孩儿、四十孙的由来。

不要以为这很丢人。&ldo;阉党&rdo;内部无人感觉这是耻辱,事实上,能够名列儿孙辈,已属莫大荣耀。到得后期,各地如云的谄附之徒,欲认干爹、干爷爷而不能,连这点&ldo;名分&rdo;也没有了。

难兄难弟:由校和由检难兄难弟:由校和由检(23)

倘若这些人不曾接受过什么教育,也还罢了。但他们大多饱读诗书(一小部分武人除外),对圣贤之言可谓滚瓜烂熟,由此可见,社会风气一旦败坏起来,教育得再好也顶屁用。我前面曾说,历代士风从不见像明代这么正派的,现在我该说,到魏氏弄国之际,历代士风也从不见这么卑下的。知识分子应为一国一民的最优质文化资产的传承人和守护者,他们往往是历史和现实的脊梁,也应该是脊梁,然而某些时代,他们非但一点不起这种作用,反倒最无是非和廉耻。后来大狱兴起之时,是各地普通民众勇敢地站出来声援和抗议。杨涟被押解途中,数万人夹道挥泪相送;左光斗被捕时情形亦复如此,百姓闻风而至,&ldo;拥马首号哭,声震原野&rdo;,连&ldo;缇骑&rdo;都被感动得落泪。

而知书达理的知识分子们在做什么呢?在更加起劲、更加下贱地向魏忠贤献媚。天启六年,浙江巡抚潘汝桢,率先在西湖为魏忠贤建生祠,马上诸方效尤,几遍天下。开封建祠毁民居二千余间;延绥巡抚朱童蒙建生祠,采用皇家王族才可使用的琉璃瓦;苏州所建生祠,造像全部用沉香木,腹中肠肺以金玉珠宝为之;苏蓟总督阎鸣泰,一个人就为魏忠贤建祠七所,耗资数十万……其时,辽东战事方紧,开支愈来愈大,军费短缺,致军心不稳。然而保家卫国无钱,建生祠钱花得如流水;各地建生祠,&ldo;一祠之费,奚啻数万金哉!&rdo;{98}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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