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正羽说的拍摄地点只有几个,但是实际上两人设想了无数种场景,极尽暧昧之能事。
歌中唱“暧昧戴千万张假面”,于是彼此躺在铺满假面的房间里。散落一地的假面,有的微笑,有的哭泣,有的愤怒,有的痛苦,百种模样,千般图案。他们沉浸在假面的海洋之中,各自拾起一个假面,要戴在对方的脸上。
他们没有商量过要拿一个什么样的假面给对方。黎弦觉得暧昧使人痛苦,于是挑了一个痛苦的假面,双手奉上在他的面前。
秦正羽却拿了一个微笑的假面,轻轻戴在她的脸上。彼此隔着两重障碍相望,视线逐渐朦胧了。
黎弦不禁在想,他是随手拿起的,还是觉得暧昧使人微笑,亦或者他认为彼此暧昧的时候她是在笑的?
就在她思绪纠缠之间,秦正羽已经走了过来,扣住她的十指。这一霎是升温,代表恋人未满。旋即黎弦又松开了他的手指,指尖骤冷,渐行渐远。
但是秦正羽并没有完全放开她,又在下一刻循着指尖攀住她的手臂。满地假面都被清空了,只有两个戴着假面的人在起舞,脚步旋转,手臂开合,交缠交战,无声硝烟。
歌中唱“暧昧颠倒所有概念”,他们又切换到了下一个场景。原本整整齐齐陈列在架子上的书本都被悬挂起来,一张张书页哗啦啦地张开臂膀。两人站在书房中抬头,看到的都是错乱的文字。
花园中的水池被装点成了冰河,两人对面而立,黎弦背向水面。她径直朝后方倒去,拉着秦正羽的手臂一同坠入水中。在水流的冲击之中,她的长发向上飘散,轻柔地扫过他的脸颊。而秦正羽一点点向她靠近,仿佛这样才能找到温暖。
深红似毒的苹果比拟苦果,黎弦啃了一口之后,递给秦正羽。他本可以选择另一侧,却径直就着她啃过的缺口咬了下去,彼此的唾液在果肉上交融,仿佛这样才能尝到甘甜。
在同一个场景里,摄像机对着黎弦时,她正站在白昼一端。而当镜头转向秦正羽,他已立于暮色之中。彼此都向前方伸出手,纵使不再收回手,时空交错之下也注定无法触碰。
“暧昧是所有人说我们应该热恋而我们知道真相”,整首歌终于推向高潮。两人隔着一道水墙相互对峙,手里各自握着半张纸片。那水墙薄得近似于玻璃,彼此的面容都清晰可见,又如在幻梦之中般有些不真实。
“彼此掌握着一半的答案拼在一起是错乱”,两人十指交错着将手里的纸片向对方递去,齿牙状缺口试图寻找能够填补自己的形状,却因为水墙的存在而发生偏移。彼此看到的都是经过折射后的画面,无论如何追逐,永远不可能拼成完整的图形。
黎弦轻垂下眼睫,却发现他手中本应空白一片的纸条上有字迹。mv里的纸条只是一个道具,纸面也不会入镜,没有必要真的像歌词一样把答案写上去。
那么,他在纸上写下些什么,是只为了让她看见么?
隔着薄如烟雾的水墙,黎弦努力去辨认那残片上的字形。水光折射里,她看见了“我爱”两个字,锯齿还将那“爱”割成一半。他所能掌控的也只有“我爱”,剩下的决定权都在她的手里。
黎弦怔了一瞬,旋即下意识抬头去寻找他的眼眸。在她抬头的一霎,彼此即刻四目交对。
秦正羽早已凝望了她许久,根本不需寻觅。他一直看的都是她本身,她清澈如水的眼眸,她鸦羽似的眉睫,而不是手里的纸片。明知那里空空如也,并没有另一半的答案,他需要的是她亲口说出答案。
黎弦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。他就这样在数个镜头的审视之中、众目睽睽之下,将自己那一半答案交付给她。那追问隐晦而赤裸,隔绝于所有视线之外,却唯独占据她的五蕴六感。
外人眼中的极尽暧昧,在他眼中都燃成了清晰可见的爱意。
这个场景的拍摄结束了,工作人员们都欢呼着顺利,要中场休息一下。黎弦正要收回伸出的手,秦正羽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指尖,将自己那一半纸条揉成一团,强硬地塞到她的手中。
他什么都没说,黎弦却觉得掌心炽热,好像滚烫的爱意流淌过每一道掌纹,深入肌理,埋入骨髓。
那是与他亲吻她时不一样的炽热。
肌肤相亲固然令人面红耳赤,体温不自觉升高,身上藏不住的炽热,那是走近的人都能看出来的。
而此刻他们正襟危坐,冷静自持,每一个纽扣都系紧,每一条拉链都坚固,她的心脏却止不住的狂乱,内里似有什么在燃烧,烫得她的四肢百骸都要崩溃了。
他在她的心里,前所未有的深入。
黎弦产生了一种失真的晕眩感,仿佛自己不是在拍mv,而是实实在在地与秦正羽在交战着心弦。不过是一支短短四分钟的mv,却让她入戏般风魔。
直到切换到下一个拍摄场景,两人同坐在巨大的旋转茶杯里,这种失真的晕眩感才为真实的晕眩感所代替。
他们面对面坐着,茶杯缓缓启动。风的流速加快了,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出现幻影,唯有彼此熟悉的容颜不变。
下一刻,他们该站起身,向着对方的所在张开双臂,试图拥抱彼此。在后期处理里,他们不会真的抱在一起,只会在不断的尝试中与虚空相拥。
但是在真实拍摄的场景里,秦正羽真的抱住了她,修长的手指握在她的腰间。他微一用力,她便撞入他的怀中。
黎弦下意识挣了一下,还未来得及有更多动作,秦正羽便进一步捂住了她的眼睛。目光最后所及,是为指缝所分割的他的面容。
“答案一直在变真相从未遇见”,背景里的《暧昧》还在盛放,剧情却早已脱节,这一切都超出了黎弦的预想。现在她整个人为他所禁锢着,连光明也被剥夺,所触所感皆是他。
她的忐忑只存续了一秒,秦正羽便隔着自己的手指,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眸。
那薄唇并没有触及到她分毫,黎弦却隔着指缝感受到了带着些许潮湿的温热。冷冽的雪松气息经过绵长呼吸的包裹,也变得热烈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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