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的思想在酒杯中捉迷藏,短暂的噤默中,二姨太耳畔响起并不代表喜悦的银铃般笑声,相视的是大太太那一对熟悉而又陌生的眸子,&ldo;怎么不喝?莫非妹妹怕我酒中有毒?&rdo;
于是,二姨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……
回到自己房间,只觉一种莫名的惆怅油然而生,惟有墙上的挂钟在为她计算寂寞。随之,不知是惆怅和寂寞感引发了腹痛,还是阵阵腹痛加剧了惆怅和寂寞。
室内幽暗的灯光在思想的纷乱中渐渐化为闪烁的流星,撕裂般的腹痛使她感到无助和恐慌,&ldo;难道我真的中了毒?&rdo;她想投入林苑的怀抱哭诉满腔哀怨,而林苑此时外出公干不在家里。
她后悔没有听钟卫士的话,于是,悄悄地避开众人潜到他的住处。
借助纸条,开始了二人的&ldo;交谈&rdo;。
&ldo;你能不能告诉我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&rdo;她问。
&ldo;你是否没有听我的话?&rdo;他反问。
&ldo;是的,我现在肚子痛得很,是不是要死了?&rdo;
&ldo;死倒不会,只是你腹中胎儿保不住了,因为那是堕胎药;不过也不会很快,因为大太太要避嫌疑,下的药量不会很大。唉!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?&rdo;
&ldo;因为我不相信会有人如此歹毒,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把这一阴谋告诉我?&rdo;
&ldo;世界之大,无奇不有。我为什么不能把这一阴谋告诉你?但凡有良知的人,会眼睁睁看着残害无辜吗?&rdo;
&ldo;是的,我错了;错在太轻信别人,也错在不相信别人。&rdo;二姨太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&ldo;我欲效鸟雀之成双成对自由飞翔,可从一开始,就只不过是在笼中起舞,哈哈!&rdo;她双眼直楞楞地,不断地自责,&ldo;要知道,这孩子是我和林苑爱情的结晶,我爱林苑,更爱这个孩子……&rdo;
小钟无言,只是摇头叹气。
&ldo;我有个请求,你能帮助我吗?&rdo;她问。
小钟点了点头。
&ldo;请你陪我到老夫人面前去揭露大太太。&rdo;
&ldo;恕难从命。我自小又聋又哑,是林长官收留了我,并教导我提携我;虽然他对我恩重如山,一直视我为兄弟,但我毕竟是个下人;我有义务保护这里任何人,却无权干预这里的家庭矛盾。还请见谅。&rdo;
&ldo;人心叵测,太可怕了!我要走,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,逃离这个活地狱。我再请求你一次,能帮我吗?&rdo;
&ldo;这个……&rdo;小钟的笔不知往下怎么&ldo;说&rdo;,一阵沉默后,他忽然抬起头,又点了点头,&ldo;好,你换个环境休养一下身心也好!&rdo;
于是,林府中先是传闻:&ldo;二太太流产了!唉!真是不给老爷争气啊。&rdo;接着又传闻:&ldo;二太太失踪了!&rdo;
后来又传闻:&ldo;大太太怀孕了!唉!还是人家有福气啊。&rdo;
一年后,林苑的&ldo;长子&rdo;‐‐林木出生。
国军节节败退,解放军兵临城下,这里亦是人心惶惶。
林苑,国军少壮军官,此时正与其母林老太太商议随军撤往台湾的事。
&ldo;家里的人们都聚齐了吗?&rdo;林老太太问。
&ldo;只有二姨太至今没有下落,我已委派小钟去找。&rdo;
&ldo;上司的命令很急,来得及吗?&rdo;
&ldo;月亮爬到树梢的时候,她若还没来,我绝不再等&rdo;
可是月亮早已爬过了树梢,他还是在等。
他一面痴痴地等,一面暗暗地急。
八
记忆的年轮在旋转。
林府,小钟偕二姨太匆匆赶回,却已人去楼空。留下的只有自己房间里一纸信笺:
实在等不及了,否则将累及全家滞留这里。若找到二姨太,暂拜托你代为照料;请相信,国军很快会光复大陆,切记,等我。‐‐林苑
二姨太,在小钟为他安排的处所居住的这段时光,无一日不懊恼那极可能成为林家真正长孙的孩子夭折,无一日不思念林苑;一想起那杯毒酒就要呕吐,一想起大太太那对熟悉而又陌生的眸子就要发疯。此刻,饱经心灵伤害的她,又骤遇新的变故,唯一真心爱着的人弃自己而去……她的眼睛已如印象派画家笔下的杰作,出现了太多的危险色彩;思想恍似脱缰的野马,无法控制,本已濒临崩溃的神经即刻崩溃。她揪住小钟的衣领大叫:&ldo;林苑,你好狠心!&rdo;
钟卫士,这时亦一脸茫然,&ldo;日后生活将怎么办?&rdo;他眼望天花板,见一蜘蛛正在爬来爬去地结网,尽管它长得丑陋,却似永不知疲倦,&ldo;我虽然又聋又哑,但我有个好身子骨,还愁养不了一个妇人?这也是我报答林长官知遇之恩的机会!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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