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敏,欧先生已经订好婚宴的日子了,就在下个月,虽然我觉得我们已经一把年纪,没有必要大排宴席,但是,他却坚持要设宴,说什么不能委屈了我,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娶我,哎呀,说出来真是让人害羞。”
回想起半个小时前,妈妈双手捂住脸蛋娇羞如十八少女的模样,谢小敏就打心底露出微笑。
受了半辈子苦的母亲,终于有一个好归宿了,作为女儿,她是真心的替她感到高兴,连外婆也因为这喜事而格外精神抖擞,被病痛折磨得皮包骨的脸上也泛起了喜色的红晕。
“不过,欧先生有两个儿子,他想要在婚宴前,先介绍他们给我们认识,时间就安排在下周六,你有时间吗?”
“没问题,就算排满日程,也要为了妈妈而把时间空出来。”当时,她毫不犹豫的就大声答应。
不过,让她一进病房就留心在意的是外婆旁边的柳大叔,她把洗干净的葡萄递给他的时候,他笑呵呵的说‘我家儿子也来了,你们真有默契’。
糟糕!
听到柳大叔的话,她心中一惊。
以前,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总会带给她美妙的甜蜜感,可是,这一次却让她感觉无比的苦涩。
在舞会上的巧遇,像幽灵一样从压抑里的记忆缝隙中溜了出来,虽然理智上能够体谅,但是,为了钱而卖身给富婆的柳瑞华,已经不再是她心目中顶天立地、完美无瑕的大哥了。
所以,与家人聊了一会后,她就找了个理由,离开了病房,但,不知为何,头脑里的理智明明在催促着她赶紧离开医院,双脚却偏偏不受控制的慢慢走,并且把她带到了那绿树萦绕的庭院中。
翠绿挺立、开满小花的玉兰花树,须根飘飘、叶密如伞的细叶榕,还有明媚的阳光,散落下了,星星点点的铺在碧绿的草地上,一切都如同上个星期。
但,物是人非……
“小敏?”身后传来试探的叫唤,那低沉温柔的男低音,曾是让她不辞辛苦、天天跑医院的动力。
那是外婆最初得病的时候,她完全无法接受这残酷的打击,看着外婆一天天消瘦憔悴,她只想逃避,但,正是这个声音,一次又一次的安慰她,鼓励她,使她在悲惨的境地中一次又一次获得力量,那时候,与其说来医院探望外婆,不如说是渴望听到这个声音。
但,现在,这个声音让她沉重得无法喘息,连简单的转身动作,也甚是艰难。
“是你小敏吧?”没有疑问的疑问句,自信与忐忑混合着,近在身后,谢小敏想要转身,双肩却被抓住了,“不要回头看我,我没脸面对你,你就这样听我说。”
谢小敏僵住了,肩膀上的肌肉感受到了微微的颤抖,那是来至柳瑞华指尖的颤抖。
他在哭泣吗?她迷糊的想,但是,她没有转身确认,她依照他的话语,一动不动的站立着,看着前方阳光中摇曳的树叶。
其实,她何曾有勇气面对柳瑞华,想到自己身体那道永不磨灭的伤痕,她就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他,甚至会怕自己的肩膀弄脏了他的手,她好想道歉,为了那晚所说的话恳求他的原谅,可是,她没有那个勇气,她只能静静的站着。
“谢谢你。”柳瑞华轻柔的说着,确定她不会转过身来之后,松开了双手,“谢谢你没有把那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告诉我爸。我妈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,我是我爸一手带大的,我不能让他因为没钱医治而死在床上。”
他的事情,她都知道,他们本来就是同病相怜才走得比任何人都亲近,但,这些已知的事情,此刻听来,却是格外的疼痛,痛得五脏六腑都绞到了一起。
“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很低贱肮脏,但是,我不后悔,只要能够救我爸,即使要我杀人放火,我也在所不惜。”柳瑞华在坚定而缓慢的说着,谢小敏能够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到他那颗淌血的心在哭泣。
一个大男人为了五斗米折腰的苦楚,谁能懂?
谢小敏觉得自己也要落泪了。
“对不起,我不是你想象的强大,我无法保护你,让你不得不受罪了,对不起。”
两声沉甸甸的‘对不起、,就像泰山一样砸下来,压得谢小敏无法喘息,敏感地觉了他话里隐含着什么,她急忙转身,想要告诉他‘他没有对不起自己’,却看到柳瑞华正在离去。
不是那种无情又坚决的转身离去,而是倒退着离去,依依不舍的看着谢小敏的背影,看到她转过身来,柳瑞华立刻受惊般,快速的转身,撒腿跑。
她怎么能够让他就这么跑了呢?!
“瑞华,你没有对不起我!”谢小敏高呼着,追过去,跳起,扑倒他宽阔的后背上,死死抱住他的肩膀,急速的说:“对不起,我那天不该那样说你的,我不恨你,我一点都不恨你!我明白你的苦,因为我也一样。”
想要甩掉背上人体包袱的柳瑞华,听到她的话后,整个人僵住了,然后,双膝一曲,跪到地上,在他背上的谢小敏吓了一跳,急忙站好。
“瑞华?”谢小敏蹲下,紧张的抱着他,关心的问,“你还好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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